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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與邪星交易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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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宮裏,垂綴著暗紅紗縵的四柱大床上,躺著一個俊美絕倫的男人。

他是藺子琛,在隨著馬車墜入山谷後已經昏迷一個月了,禦醫們束手無策,皇上為保住他的命,讓他待在皇宮裏安養,用靈芝人參吊著他的命,也因為他被照顧得很好,除了臉部略微削瘦了點外,並沒有太多病態。

此時殿內很靜,除了在殿外值守的宮人,殿內只有蕭隆一人在看顧,靜得沒有一點聲音,這裏還點了薰香,那是藺子琛最喜愛的龍涎香,是皇上吩咐點上的,希冀他能早點醒過來。

藺子琛就是被這股熟悉的薰香味給喚醒的,他慢悠悠的睜開雙眼,瞧見在他頭頂上的床帳,在他周遭垂落的紗縵,透過那半透明的暗紅紗縵,他隱約看到了外頭擺設,思緒慢一拍的意識到,他是在宮裏。

他人正在宮內……他是回來了嗎?!

藺子琛有些激動的從被子伸岀雙手看,那不再是黑漆漆毛茸茸的貓爪子,而是光滑的十指,他的臉……他微顫著手摸了摸臉,更加的雀躍,接著,他試圖拉開紗縵想下床,想確定他所看到的一切會不會是出自於他的幻覺,他其實已經來到死後的地府?

藺子琛這一掀紗縵的動作立即驚勁了蕭隆,蕭隆更快的看到藺子琛醒來,淚珠從眼眶奪出,哭嚷著道:「王爺,謝天謝地,您終於醒了,小的好怕您……每天都在向佛祖祈禱!」

當藺子琛看著蕭隆那張淚流滿面的臉,聽到他那高亢的哭聲時,這才確信他是在皇宮裏,他真的是回到自己的身體裏了,不由松了口氣。

「把鼻涕擦一擦,別噴到本王身上,臟死了……」許久未說話,他聽見他的聲音是沙啞難聽的。

「是。」蕭隆馬上用袖子抹抹淚。

「我昏迷多久了?」藺子琛又問。

「王爺落下山谷後,已經昏迷一個月了,」蕭隆答道,又說道:「王爺,皇上可惦記著您了,天天過來看您,小的得趕緊差人去稟報皇上……啊,還有禦醫!」他轉過身就要去喊人。

「慢著……」藺子琛沙啞的喚住了他。

「王爺有何吩咐?」蕭隆敲了記頭,「瞧小的真笨,王爺口渴會想喝水吧……」

他說著已走到桌前倒水,王爺在王府裏不愛婢女服侍,所以一向都由他和其他護衛輪流侍候主子。

藺子琛想起身,發現他躺了太久,沒什麽力氣,在這時,蕭隆已經快手倒好茶,向前攙扶藺子琛起身,在他背後放了引枕,好讓他坐得舒適。

藺子琛在喝過茶水後,慢條斯理的問道:「蕭隆,如果我說,這段日子裏我成為了一只貓,被困在貓的身軀裏回不來,你信嗎?」

蕭隆楞,傻傻的道:「這……會不會是王爺在作夢?」

「作夢嗎?」藺子琛嗤一聲,揮了揮手,「好了,你去忙你的吧。」

王爺怎麽怪怪的?蕭隆也不敢多說什麽,前去喚人。

他真的是在作夢嗎?藺子琛自問著,然而,那場夢卻那麽真實不過,宛如他真的變成一只貓,過著貓的生活,待在那個家裏,和那戶人家一起共度了一個月。

真的,太真實了,在他耳邊仿佛還回響著孩子們的哭聲,喊著要他不能死,震撼著他的心,而他在死前也沒有見到夏敏,他還沒有跟她道別……

不對,他蠢啦!他可是堂堂凜王,何必惦掛著那一家子,那只不過是服侍過他的下人,何況他還為他們犧牲了一條貓命,他已經做夠蠢事了,最好將它當成一場夢忘記這段記憶,成為貓可是他人生裏的恥辱,是他的汙點,他要把它消除幹凈才行。

藺子琛強迫自己忽略來自內心深處的落寞酸澀,他告訴自己,如今的他,又是呼風喚雨的凜王,過去一切就當一場夢忘了吧。

整個夏家淪陷在悲傷的氛圍裏,因為咪咪死了。

夏敏是在回家後才知道咪咪為了保護孩子們和毒蛇奮戰死去的事,她想醫治咪咪,但咪咪已經斷氣,救不了了。

夏敏內心萬分不舍,都養了一個月的貓,已像家人般有感情了,當然舍不得,何況咪咪還那麽與眾不同,是只那麽踐、高高在上,聽得懂人話又會鄙視人的貓,她以後大概再也找不到像那樣的貓了。

弟妹和侄兒們都哭得很傷心,但貓死不能覆生,夏敏也只能好好安葬它了,就葬在他們後院裏,為它立了個墓碑,感謝它的救命之恩。

「咪咪,謝謝你,你這份恩情我永遠不會忘記的。」夏敏對著墓碑道,接著朝翔兒道:「來,跟咪咪說聲謝謝。」

「咪咪,謝謝你救了我……」翔兒邊說邊冒出豆大的淚珠,最後哇哇大哭,「咪咪,你不要死!」

巧兒感染到這份悲傷,原來抽噎著的她,一下也哭得厲害,「咪咪,你不要死……不要死啊……」

「好了好了,別哭呀……」銀花嬸安慰著這兩個孩子,邊說自個兒都邊流淚了。

夏志是男孩子,但也是眼眶紅著,忍著不掉淚,夏絹則是一直在小小聲的哭著,不停的抹淚。

夏敏身為大姊,更只能強忍著淚水,安撫著他們道:「咪咪去投胎了,去投胎為好人家的孩子,它會過得很好的,你們一直哭,它會無法放心走的。」

翔兒天真的問道:「咪咪不會投胎當貓嗎?我想再養咪咪一次。」

夏敏聽得會心一笑,「當人比當貓好呢,它一定會過得很好的。」

巧兒問道:「那咪咪會記得我嗎?」

「它會永遠記得你的。」唉,都喝了孟婆湯了,怎會記得?

夏敏見侄兒們那麽傷心,心裏不禁想,再養只一模一樣的黑貓吧,但她沒有說出口,因為不管長得再像,那都不是咪咪。

「好了,我們來好好感謝咪咪,好好跟它道別吧,跟它說說話,要笑著跟它說話喔,不要哭。」夏敏對著弟妹和侄兒們說。

他們都聽話的忍著哭泣和咪咪道別。

在墓碑前有張小桌子,上頭放有炒飯、紅燒魚和逗貓棒,那是夏敏為咪咪準備的,想著咪咪生前吃不得調味重的食物,死後可以吧。

結束祭拜後,夏敏回到房間裏,見到角落處擺放的紙箱子便感到觸景傷情,那是她為咪咪準備的貓窩,望向床上,她仿佛又看見坐在床上優雅舔毛的模樣,只是從今往後再也不覆見了。

那麽有靈氣的貓,想必她再也遇不到了吧。夏敏嘆息的忖道。

「大姊,我的書房裏多了這個,也不知道是誰寫的,你快看看!」冷不防地,夏志跑了進房,拿了張寫了字的紙給她。

夏敏接過來看,看到紙上寫著鬥大潦草的字跡,上頭還沾著貓毛和貓掌印,表情大為錯愕——這是怎麽回事?

朝陽城裏,如同往常般的熱鬧,總有許多行商買賣的商人馬車經過,其中有一輛顯眼的華貴靛藍色馬車駛來,周圍有大批騎馬護衛護送,長長的一條隊伍陣仗很大,可說是十分招搖,圍觀的百姓都看傻眼了,來這城上的富裕商人是很多,但還沒見過這麽大陣仗的,紛紛好奇的猜著這是從京城來的大人物。

「這是哪個世家子弟的馬車吧?」

「不不,我猜是官大人來了……」

「我怎麽看都是王孫貴族,應該是個王爺吧?」

「你傻啦,高高在上的王爺沒事怎麽會來到朝陽城裏……」

其中某個人確實是猜對了,馬車內坐的是最受皇上寵信、最尊貴的凜王。

當藺子琛打開簾子透氣時,那絕世俊美的皮相立即吸引眾人的眼珠子,傳來驚艷聲,有好多姑娘臉都羞紅了。

「王爺,這個朝陽城看起來挺不錯的,小的真想見見那位夏姑娘,好答謝她對王爺的救命之恩……」

藺子琛放下簾子,森冷的瞪視蕭隆道:「不是說了,本王不是來報恩的?」

「是、是,王爺不是來報恩的,只是來休養身子的……」蕭隆順應他的話道,唇角揚起奇怪的弧度。

他努力忍著笑,王爺明明很在意那位夏姑媳,來這朝陽城是為了她,卻又矢口否認,讓他覺得有趣,也讓他很想見見那位姑娘,想知道王爺討厭女人是出了名的,她到底是有何能耐能讓王爺惦記上。

至於王爺是如何認識夏姑娘的,這事就相當玄幻離奇了。

蕭隆回想起兩個月前,王爺在墜入山谷前被那個叫赫連蓉的女人詛咒,沒多久,他和王爺便連馬車帶人的墜入了山谷。

他幸運的醒來了,王爺卻昏迷不醒,在那段日子裏,禦醫無用,民間大夫更無用,皇上只好請懂得占蔔星相的欽天監來看王爺,才知王爺的魂體離體,說疑似中了什麽咒術喚不回來,皇上勃然大怒,欽天監所有人都白著臉的跪在地上不敢動。

這事也是王爺清醒後聽皇上提起才知道的,王爺也將這段日子裏他是附身在一只貓身上,貓死了他才得以回來的事全說了,聽得他真真傻眼,難以想像自家王爺會變成一只貓,這世上竟有這種光陸怪離的事,那位夏姑娘收留了附身為貓的王爺,故而那位夏姑娘對王爺是有恩情在的。

而王爺在回到身體裏後,還以為從咒術裏脫身了,誰知他並沒有解脫,那個不知名的咒術還糾纏著他,教他每晚睡後魂魄都會出竅,附身在其他的動物身上,直到天明才會回魂清醒過來,因此王爺每晚都是睡不好的,氣色多有疲憊,皇上深怕再這麽下去王爺會有性命危險,偏偏欽天監無用,說這邪門的咒術從未見過,無法解開,皇上只好在民間尋找起法力高強的法師來解咒。

終於,尋到了一名自稱是楊道長的師弟,說出王爺臉上有著黑氣,中的是失傳已久的巫術,受到毒誓詛咒,魂魄才會離體,他無法解開,但他的師兄楊道長或許可以解開,只是楊道長向來過著閑雲野鶴的生活,現在人也不知在何處,需要花費一些時間尋人。

王爺就是不想苦苦等著楊道長的到來,才會離開京城,來到這朝陽城見夏姑娘。

對蕭隆來說,跟著王爺來到這朝陽城是有趣的,他可以見到那位令他好奇的夏姑娘長得什麽模樣,有何特別之處能讓王爺惦上,但他同時擔心王爺沒有知會皇上一聲就離開京城,皇上若是發現,一定會勃然大怒的……

「王爺,您要在這城裏休養的事皇上並不知情,要是皇上發現您擅自離開京城……」蕭隆有些怯懦的道。

藺子琛睨了他一眼哼道:「本王都不怕了你怕什麽?既然尋找這位楊道長需要花費時間,那麽就在這城裏等吧,皇上自然會尋到我的,等我解開了這該死的詛咒……」他的表情瞬間變陰森,「我要將赫連蓉那個女人從地底下挖岀來鞭屍,她要我嘗嘗當畜生受人踐踏的滋味,讓我變成畜生,那麽我要她今生今世都無法投胎,活在地獄煉火之中,連畜生都不如。」

藺子琛當然恨了,那憤恨的眼神和字句都足以讓人頭皮發麻。

蕭隆是最了解藺子琛受到咒詛有多痛苦的人,這一個月來,王爺夜夜棲身在最卑微的畜生身體裏,睡都睡不好,長期失眠,想來見到那位夏姑娘是他最大的慰藉吧。

在這個時候,藺子琛掀起簾子看,那淡漠的眸子在一連掃過熟悉的幾家店鋪和巷道時,目光驟然發亮,這些都是他曾經踏過的地方,讓他不無懷念,內心鼓噪不已。

不是都對自己說好了,他已經用了一條貓命來抵了,這家子往後會變得如何都與他無關。

他真不明白,為何他會有這種緬懷的感覺,更不明白,為何他會想再回到這座城裏?

真如蕭隆所說的,他是來報恩?

還是……他真的掛心著那一家子?不對,他堂堂一個王爺,怎麽會牽掛一戶平民百姓,他會來到這個朝陽城,只是想看看那個女人如何反擊她姑母罷了,看他都好心留下宇條警告她了,她會不會還笨到不知防備,被害得淒慘落魄。

他更想知道這個放肆又大膽的女人人,在他這個尊貴的王爺面前會是如何的模樣,他想看她對他恭恭敬敬的,光是想像他便感到一陣愉悅,就只是如此而已。

藺子琛的心態是覆雜難言的,連他自己都不大明白,可以確定的是,想見到夏敏的心情是興奮的,難掩著愉悅歡喜的。

「要老陳在前面路口右轉,直走,看到一家叫廣濟堂的藥鋪後,再轉進右邊巷子裏,在第二戶屋子前停下。」在藺子琛腦海裏是有張地圖的,能熟稔的說出夏家位於何處。

不一會兒,馬車就彎進了右邊的大路,還沒到廣濟堂前先看到了仁德堂。

藺子琛瞥到了仁德堂的招牌,原本不以為意,卻在看到某道身影時一怔。

那不是夏敏嗎?

藺子琛看到夏敏朝仁德堂的方回走去,後方跟著夏志和夏絹,他覺得有點不對,下令道:「跟上,本王要去看看。」

夏敏帶著夏志和夏絹朝仁德堂的方向走去,夏絹有點擔心的拉了拉夏敏的袖子,「大姊……」

夏敏回過頭,不只看到夏絹擔憂的神情,也看到夏志的不安,回以自信的微笑道:「別擔心,有那麽多人在,她敢對我們如何?我們可不能任人擺布欺負,要鬧就要太一點,讓百姓們都知道她卑鄙的作為。」

這話一說出,夏志和夏絹有如吃了定心丸,堅定的點了頭。

夏敏朝他們說道:「走吧!」

三人邁開步伐走到仁德堂的店門口,李儒生剛好踏出,和他們碰上面。

「敏兒,你來了……」李儒生看到她來了,先是分外欣喜,再看到她的表情凝重,馬上聯想到某件事,頓時退縮起來,心虛的道:「敏兒,那個……那件事我、我真的都不知道……」

夏敏看他一臉怯懦的樣子,毫不客氣的道:「你娘做的事,你當真不知道嗎?表哥不是喜歡我嗎,喜歡就是什麽都聽你娘的,任由我被欺負算計嗎?」

李儒生慌慌張張的否認道:「不,相信我,我也是事後才知道我娘她……」

夏敏根本不想聽,這樣的人說喜歡她,她一點兒都不信,她冷冷地道:「我今天來是想讓朝陽城裏的百姓們為我評評理,姑母她是看我們兄弟姊妹沒有爹娘護著,所以才這麽欺負我們嗎?居然要搶奪我們的藥鋪和住的房子,把我們一家子趕出去。」夏敏是刻意拉高嗓子說的,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人潮眾多,愈引人註目愈好,果不期然,一些路過的人都停下步伐觀看了。

李儒生見路人湊前圍觀,連進出的病患也側目望過來,都慌了手腳,「敏兒,你在說什麽,我娘她沒有……我們進去談吧。」

「嗚……我們沒有家了……」夏絹低下頭捂著臉哭了起來。

「太過分了,我們叫她一聲姑母,姑母居然這麽殘忍對待我們,要讓我們一家流落街頭……」夏志也是一副傷心的模樣道。

這是他們早套好的招,為了引起路人的憐憫心需要演得誇張一點,接著由夏敏安慰他們道:「阿志,絹兒,你們放心,那是我們的藥鋪,我們的家,大姊絕不會讓它被奪走的!」

「這是出了什麽事?他們說夏當家要奪走他們的藥鋪和宅子,讓他們家流落街頭……」

「仁德堂的夏當家不是說會照顧她的侄子侄女嗎?」

李儒生見路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著,顯得措手無策,店內的夥計阿仙見狀,機靈的忙去把當家請出來。

不久,夏氏急急忙忙步出,看到夏敏三人,再看到圍觀的人潮,她克制著脾氣,裝著笑臉的朝夏敏道:「敏兒,有話怎麽不進來說呢,在外面沖動的說出這種話是會讓人誤會的,姑母怎麽會想搶你家的藥鋪和宅子呢,是藥鋪要重新裝修,怕吵了你們,才會要你們暫時搬到別的地方住罷了,這可是王老爺對你的心意,他對你真的很有心,知道你想要讓廣濟堂重新開張,才想幫忙你的。」

還真敢說!夏敏心裏冷笑,同樣裝著笑臉道:「這可奇怪了,我並沒有接受王老爺的幫忙呀,我慎重拒絕他的心意了,他想非禮我還被我狠狠打了一頓,有傷在身,我真不明白,他何以那麽堅持要幫我的忙呢?」

「什麽!非禮!」

身為姑母居然介紹這種男人給自己的侄女,這未免也太……

而且,有傷在身?是傷著哪了?

圍觀的人個個都拉長耳朵聽著,好奇加入的人愈來愈多,轉眼間,仁德堂前滿滿的都是人潮。

夏氏見店門口圍了那麽多人,難聽的揣測聲愈來愈多,氣得直想上前掌夏敏的嘴,卻只能擠出笑,耐著性子的解釋道:「王老爺說那是誤會一場,要跟你好好解釋呢,他也不計較你打他一事,為了求你原諒,才堅持要幫你重新整修廣濟堂,讓廣濟堂重新開業。」

「是這樣嗎?那姑母真的不必費心思了,我不喜歡王老爺,不想嫁給他當續弦,不用再三番四次的安排我單獨幫他看診了,這對我的名聲並不好哪。」夏敏可不給夏氏顏面,直接駁她的臉,說出她被迫嫁人、被毀害名聲的事實。

夏氏聽她這一說都快吐血了,這丫頭這麽明說她蓄意毀她名節,旁人聽了會怎麽想她?

夏氏也真的沒想到,夏敏會那麽精明的沒有中計,每次看診,絕對是帶著人一塊去的,而且連茶都不喝,根本沒有下藥的機會,她甚至不知這丫頭會那麽兇狠,王老爺只是摸摸她的小手就被她踹了子孫根,氣得王老爺說不願娶她,真是壞了她的主意。

當然,為了得到藥方子,也為了扞衛她的名聲,夏氏必須繼續強笑著,在眾人面前扮演著和藹的長輩。

「敏兒,你誤會了,姑母看王老爺相貌堂堂,以為他是個好對象,並不知道他是個登徒子,姑母也沒有逼你嫁人的意思,若你不想嫁,也不勉強你,這重新裝修廣濟堂的銀子,都當作姑母給你的好了,若能助你讓廣濟堂重新開張,也能讓你死去的爹娘安心了。」

說得那麽好聽,早不幫晚不幫,偏偏這個時候幫?如此千方百計的想幫她整修藥鋪,要他們一家搬出去住,是為了什麽?

就是為了藥方子!

夏敏會這麽認為,除了姑母曾多次詢問過藥方子的事外,家裏也曾發生過幾次遭小偷闖入,卻沒有被偷去錢財的怪事,還有……

小心姑母男人逼嫁陷阱藥方子

夏敏回想起在一個月前,她在紙上所看到的字。

那字是誰寫的呢?

那字寫得鬥大又潦草,可說是寫得很醜,紙張上還沾到爪子印,飄落著幾根黑色貓手,這讓她第一個想到了咪咪。

咪咪真有通天的本領,寫這些字警告她嗎?

夏敏情願相信就是咪咪寫的,這世上無奇不有,也許咪咪就是只神貓,會預先得知姑母要害她,會提筆寫字警告她。也多虧咪咪的警告,夏敏對姑母格外警戒,當姑母好心的介紹她病患要她出診時,她都會刻意帶上家人一塊去,絕不和病患單獨相處,也不喝上一茶水,不給她任何陷害的機會。

現在,姑母想毀她名節,陷害她嫁人的計劃失敗了,又裝和藹的說什麽要幫她出錢整修藥鋪,真以為她會信嗎?一個連束修都不願借的人,真會想幫她嗎?

她再缺錢,再怎麽需要一筆錢讓廣濟堂重新張,也不會向她拿的。

「不必了,我何德何能能讓姑母幫我呢,我想靠自己的力量讓廣濟堂起死回生,只希望姑母以後別管我的婚事了。」

夏敏說出這一串話,令人倒抽了口氣,畢竟再怎麽說夏氏都是她的長輩,她等於在眾人面前打了她一巴掌。

當眾撕破臉,也是因為夏敏想讓百姓們知道夏氏的所作所為,讓夏氏心有忌憚,不敢對他們一家做出更過分的事情。

「走吧!」目的達成,夏敏轉過身想從人群裏踏出,夏志和夏絹跟著她走,都多了分底氣的擡頭挺胸著。

夏氏凝視著夏敏的背影,恨得癢癢的,想當年她想開藥鋪與娘家抗衡,也說不出要靠自己的力量這種話,最後是嫁給現在的丈夫,借著丈夫的銀子才開起藥鋪,這丫頭何以有力量讓廣資堂重新開張,她哪來的銀子和能力,也只會說大話罷了,真是太自不量力了,她要挫挫她的銳氣。

「那你一個人是打算靠什麽讓廣濟堂重新開張呢?你還要養弟弟妹妹,還有兩個小侄兒要養大呢,你以為不嫁人、不依靠男人,就能辦得到嗎?志氣可不能當飯吃呀!」夏氏犀利的朝她說出這句話。

路人們聽到這番話,不約而同道:「說的也是,有志氣是好事,但一個弱女子不依靠丈夫,是要如何開藥鋪,光是籌銀子就一個頭兩個大了……」

「廣濟堂這招牌已經沒落了,真的可以重新扛起來嗎?這對一個姑娘家來說擔子太重了,不可能成功的……」

「敏丫頭,大嬸是看著你長大的,你還是嫁人吧,這藥鋪是你大哥留下來的爛攤子,根本不幹你的事,女人還是嫁得好人家才有幸福……」

「是啊,憑你一個姑娘家,是不可能讓廣濟堂起死回生的……」

夏敏聽見這些閑言閑語,雖然依然是挺直了背,但說不受影響是騙人的,此時她被那些話凍住,一步都踏不出去。

夏志和夏絹見她一動也不動,心裏也都不知所措。

「怎會不可能起死回生?本王就押在這姑娘身上賭一把吧,五百兩夠嗎?」

一道低沈又張狂的嗓音傳來,宛如響起平地一聲雷。

是誰在說話?誰在自稱本王?夏敏張望四周,在場觀看的路人們也四處望著。

「凜王在此,還不快讓道下跪!」

此句高喊一出,眾人這才回過神來,馬上讓出一條路來,就算心裏還有點不確信,見著這幹護衛的大陣仗,再見到那亮出的皇家令牌,還有聽到凜王這兩個字,全都跪了下來。

凜王,可是那頂著邪星之名,最深受皇上寵信,性格也最狂妄殘忍的王爺啊!

生平第一次見到皇親貴胄,居然就是這號大人物,老百姓們哪個不是又敬又畏,怕得要命的,齊齊高喊道:「王爺千發千歲千千歲!」

夏敏跟著眾人一起下跪,一會兒才驚覺發生了什麽事,她在朝陽城裏遇到了一個王爺——原主的記憶告訴她,凜王被稱為邪星,是個有著俊美皮相、行事作風邪惡乖戾的男人,也因為深受皇上寵信,他呼風喚雨,權力極大,可說是人見人怕。而今這個邪星竟來到朝陽城裏,說要在她身上賭一把,問她五百兩夠不夠……夏敏第一個反應是,她是踩到狗屎了嗎?

夏敏心裏是忐忑的,平空朝她丟來一筆錢,她完全沒有中樂透的喜悅,而她看過古裝劇,知道擡頭看貴族是不敬的,她只能看著凜王的下擺和鞋子,慢慢的走了過來,走到她面前……欸?為什麽會走到她面前?

藺子琛看著齊齊跪下的百姓,以傲慢的姿態走到夏敏的面前。

這是他第一次以人的姿態與她見面,不知怎地,他的心異樣興奮著,在方才聽到她對她姑母撂下的話,更累積了這份興奮,心忖著這女人果然是聰明的,沒中了她姑母的計,不枉費他辛苦留紙條警告她。

「擡起頭來。」他下命令道。

夏敏有些惶惶的擡起頭,與男人對上了眼。

夏敏知道凜王是個美男子,但何謂美的定義,她在今天才見識到,眼前這個男人遠比她在電視看到的明星更加的俊美絕倫,每個五官都是完美組成的,沒有一絲瑕疵,可說是美得傾國傾城,而他身上充滿著邪惡、魅惑,也就是壞男人的氣息,就只是這樣望著他,便會被他迷得暈頭轉向。

夏敏馬上低下頭,她並不認為自己會被迷住,她只是察覺到這男人的危險,怕一直盯著他看會惹惱他。

藺子琛原本還以為在夏敏的面前他可以高高在上的耍威風,但他發現,他並不喜歡她變得和別人一樣,那麽卑微的朝他下跪不敢擡頭看他,遂下令道:「你,起來吧。」

夏敏有些驚訝,但仍是站了起身,見藺子琛往前朝她一邁,她忍住想往後退的沖動,他想做什麽?

藺子琛走近她只是想仔細看看她。

在他還是貓時,他只能擡頭看她,現在,他可以用高人一等的身高看著她,在他眼底的她變得嬌小,他可以將她看得很清楚。

「本王說要賭一把,要資助你五百兩,你意下如何?」他朝她問道。

夏敏感覺手心在冒汗。這麽一個尊貴的王爺,又是有邪星之稱的凜王,說要資助她五百兩,助她讓廣濟堂重新開張,會是好事嗎?會不會……存有什麽邪惡的目的?

為了她的姿色。

不,她又不是什麽大美人,入不了他的眼吧?

而她……可以拒絕嗎?

「我想知道,為何王爺會想幫我?」夏敏鼓起勇氣直視著他問道。

藺子琛看的岀夏敏在最早對他是害怕的,但她很快地拋棄懼意,對著他自稱我,用她那一雙清麗又堅定的眸子迎向他,教他滿意的輕柔一笑,果然夏敏就是夏敏,只有她敢對他提出質疑。

「路見不平,拔刀相助。」他富饒興味的道。

鬼才信!夏敏瞧這個男人高高在上,又渾身邪氣的樣子,怎麽看都不是良善之輩,而那樣的眼神讓她想起了咪咪……這是什麽見鬼的錯覺!

「如何?本王現在心情好,下一刻就不一定了,隨時會收回成命。」藺子琛看似心好的一笑。

夏敏內心陷入掙紮,這男人可是個絕非善類的邪星啊,她真的可以拒絕他的提議嗎?不,她是真的想拒絕嗎?

夏敏並非不食人間煙火,她口口聲聲的要讓廣資堂重新開張,當然需要一筆銀子,若是錯過這個最好的提議,就沒有下次機會了。

但她這是……在跟邪星做交易呀!

夏敏聽見自己大膽的聲音道:「我……要和王爺用借的,我會付利息的,我要簽下白紙黑字的合同。」

藺子琛聽著這句話狂肆的笑了,他還怕她大膽的拒絕呢,沒想到會說要付他利息,她無條件拿他這筆錢,是怕被他賣掉嗎?

「哈哈,你這大膽又精明的性子,本王還挺喜歡的。明天本王會差人送合同來,肯定是白紙黑字寫下的合同,會一字不漏的寫清楚的。」藺子琛張狂笑說,接著朝她瞇起危險的長眸道:「你,就讓本王瞧瞧,你有多少能耐吧。」

夏敏望著眼前這張俊臉,是那麽邪氣又危險,她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。

她也深深認為自己這是瘋了吧,敢與邪星做交易?

但當她看到跪在對面的姑母正朝她瞪來,那眼神有多麽憎恨她,像毒蛇般的想毀滅她,使她更加下定決心。

她一定要讓廣濟堂成功開張,就算是和這個邪星做交易也在所不惜。

她,不會後悔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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